文 / VRAR星球 薇仙之爪

想象一下，如果某一天，你看到你原本身体站在你面前，而你却再无法控制。这时候的你，会是一种什么感觉？

换成紫霞可能还好，但如果是八戒呢？

截图源自电影《大话西游之大圣娶亲》

我们常在各类影视剧、小说中看到的所谓夺舍、附身、魂穿，大概就是如此。而这部由美国当代艺术家乔丹·沃尔夫森（Jordan Wolfson）打造的最新心理恐惧VR艺术作品《小房间》，带来的正是这样的一次体验。

乔丹·沃尔夫森1980年出生于纽约，他的作品以跨媒介的挑衅性创作风格闻名。其中融合了雕塑、装置、视频、数字动画等技术，专注于探索技术伦理、社会批判与人性困境等复杂的议题。

乔丹·沃尔夫森往期作品包括锁链束缚在地板上狂舞的木偶、固定在镜墙上起舞的人体模型，以及受害者视角的第一人称VR体验等。

《小房间》在沃尔夫森在巴塞尔贝耶勒艺术展上展出。初看更像是一个科技实验室，而非艺术展览。该作需要体验者全身心的投入，首先——就是耐心。

乔丹·沃尔夫森，《小房间》（2025）装置视角。拍摄者：Mark Niedermann

相比其他类型的VR大空间作品，《小房间》光准备时间就至少需要30分钟，而由于该VR作品必须两人共同体验，所以在展览期间的准备阶段耗时会更久。在现场，即便是来自"乔丹·沃尔夫森粉丝团"的观众，也需排队等候体验。

在佩戴上头显开始之前，首先要接受全身扫描、与视网膜识别，现场工作人员也会在这个阶段帮助体验者协助校准身体位置。在准备工作完成之后，多向闪光将在瞬间捕获的形体数据，然后一个体验者的精密3D模型就被上传至VR虚拟环境。

由96台相机组成的全景扫描仪

但是，这种等待不会无聊，且具有一定的仪式感：因为设定上必须双人配对入场，且等待区的观众能观察到八组戴上头显的体验者的表现，使得排队及准备的过程也成为了作品的一部分。

体验者们呈现出各种诡异姿态：有人镜像模仿对方，有人盯着自己虚拟的双手（但却是别人的），还有人直接坐在地上。部分人试图通过降噪耳机交谈（但显然徒劳），更多人则陷入令人不安的凝滞状态——只有当亲身体验时，你才会理解到为何体验者出现这种状态。

戴上头显，你将置身于一个铺满瓷砖的虚拟空间，而除了对面之人外空无一物。此时，你会突然意识到双方的身体已被调换。但最令你震撼的事并非占据他人躯体，而是凝视"自己"被他人意识占据后带来的违和感。

在《小房间》中面对面的两个人

接下来，会有一面漂浮的镜子逼近，双方可以通过镜面看见彼此的容貌。我们隔镜相望，同样僵立。对面的人透过镜子凝视"我"（实为他自己），而我笨拙地用他的身体向"自己"挥手。

“我还是我吗？”

这种体验带来的冲击直击人们心中最原始的恐惧。目睹自己的眼睛，如照镜般的病态专注凝视"自己"，沃尔夫森用这种方式制造了身体与意识的割裂。没有任何血腥画面，没有凄厉尖叫，却通过身体异变与主体性丧失，颠覆了传统心里恐怖的戏剧范式。

左：电影《万能钥匙》海报；右：电影《逃出夺命镇》海报

这两部电影讲述的核心概念基本和《小房间》带来的体验异曲同工

沃尔夫森的《小房间》颠覆了传统VR的沉浸逻辑——多数VR作品依赖逼真的第一人称视角制造代入感，而该作通过极简美学，同时强化真实感与抽离感。其核心并非沉浸体验，而是制造自我异化：当两位体验者身处虚拟空间中时，可见的只有彼此的躯壳，这种精神疏离反而被无限放大。

这使本作与其他数字艺术家构建的丰饶虚拟世界形成鲜明对立，更接近巴西艺术家利吉亚·克拉克1967年的行为实验《我与你》。在那部作品中，两名参与者穿着连体防护服，在博物馆监督下完成笨拙的触觉角色互换。

 《我与你》没找到资料图，这个是利吉亚·克拉克1960年创作的金属雕塑作品《屌（Bichos）》

两者均通过身体困境探索主体性崩溃，但实现路径截然不同：

· 克拉克创造‌共享脆弱性‌：绳索连接的实体服装促成缓慢亲密的共情，仪式感中蕴含人性的温暖，淡化隔阂。

· 沃尔夫森引发‌冰冷互噬‌：数字躯壳成为了新型囚衣，反思自我的存在

前者导向同理心构建，后者却孵化‌恐慌式自恋‌——当观众被迫持续凝视"被他人占据的自我"，就如同陷入无法终结的纳西索斯困局。

纳西索斯，传说中被自己帅死的水仙少年

或许，我们的意识本就困在异己的躯体里，既无法蜕变，亦不得解脱。如今，XR技术带给我们的不仅是新科技，亦是警示，以及更多关于虚拟与现实之间辩证关系的哲学思考。

本文参考：

https://news.artnet.com/art-world/jordan-wolfson-little-room-265969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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